“我永遠都忘不了,!5年了,面對丈夫的勸慰,失獨母親陳玉娟還是哭了。
2008年大地震后,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兒。那是一個乖巧美麗的娃娃,她的掌上明珠。此后,因為健康狀況,她無法再生育。
資料顯示,汶川大地震后,有三成喪子母親由于各種原因無法再生育,成為無子母親。時間流逝,她們的傷口一直隱隱作痛:沒了孩子,整個家庭失去了寄托,陷入茫然;有人夫妻關系惡化,繼而離婚。此外,他們還面臨著貧困、失業、養老等問題帶來的巨大生活壓力。
這是受地震創傷最深的一個群體。他們異常敏感、自卑,自我封閉。任何善意的安慰,都可能觸及他們的痛處;出現在視野中的任何一個孩子,都可能刺傷他們的眼睛。
我們關注這一群體的震后康復過程,希望能尋求途徑為其提供更切實的養老和醫療幫助、更細致的心理服務,幫助他們減輕傷痛,重新尋找生活動力。
無法釋懷的疼痛
2013年4月下旬,在都江堰的一個普通高層,46歲的王甫軍小心翼翼地展開女兒的獎狀。
這是他地震后從危房墻上摳下的兩塊碎片,勉強拼出一張完整獎狀的三分之二:“王玲同學,2006-200……三好……特此表彰……”。
5年前的大地震帶走了他的女兒王苓。料理女兒后事時,小偷趁亂入戶,偷走了這個殘破家庭值錢的財物。只有王苓的獎狀和多本相冊被剩下來,成為這個家庭最珍貴的紀念。
打開相冊,王甫軍心緒復雜地翻看女兒的影像。呆坐在他一旁的妻子傅蓉,也拿起了一本相冊,臉上看不出悲喜,一片茫然。
這些年來,她的神情,一直停留在5年前看到女兒遺體的那個瞬間。
那是2008年5月13日早晨四五點,大地震后的第二天。新建小學的廢墟旁擺著幾十個死去的娃娃,家長在其中扒拉自家孩子。王苓的舅舅突然說:“在這兒!”
11歲的王苓被找到了。她安靜地躺在同學旁邊,身上沒有傷口,僅腳踝處有一處淤青,口鼻耳滿是沙——她是在廢墟中窒息而死的。她所在的新建小學五(一)班60個學生,死去的有56個。
看到女兒的遺體,傅蓉定住了。天空下著大雨,傅蓉的母親練仕如在一旁大放悲聲,傅蓉卻一聲都哭不出。家人找礦泉水給孩子洗臉,找床被子把孩子蓋上,傅蓉一動不動。拉著女兒離開時,練仕如發現,她已經無知無覺。
幾天后,新建小學的孩子被集中火化。不顧家人阻撓,傅蓉執意要去火葬場。傅蓉看著女兒,還是木然的表情,“瘋不瘋,癲不癲”。練仕如邊哭邊勸女兒:“你哭嘛!睕]有任何反應。傅蓉什么都不曉得了,像是一塊木頭。
接下來的兩個多月,王家在公路邊搭簡易棚住。外來看望的醫生和志愿者絡繹不絕,除了一個志愿者,傅蓉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。有醫生告訴練仕如:傅蓉的眼神不對了。要好好守著,別讓她亂跑。
一晃,5年過去了。因崩塌而裸露的山體再度萌發了新綠,人們的簡易棚換成了板房,又換成了樓房,只有傅蓉的情況依然如故。她寡語,少笑。在日常生活中,家人問一句,她答一句,從不主動溝通。
她的雙眼總是通紅——長期失眠,這是震后失獨母親的普遍癥狀。為照顧女兒,老太太練仕如在地震后搬來與小兩口同住。她帶女兒去云南旅游散心,半夜幾次上廁所,都看到女兒醒著,大睜雙眼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每天清晨,她帶著女兒去家附近的體育場,跟中老年人跳壩壩舞。傅蓉做不好,有人發笑。母親就指指自己的腦袋,人們心領神會。
回家后,傅蓉常呆坐在電視前,屏幕中再好笑的情節也引不出她的笑聲。家人讓她打毛線分散注意力,她亂戳兩針,扔到一邊。洗衣裳,過一次水就曬。有時練仕如幫著洗澡,傅蓉看到自己的剖腹產傷口,“心頭又難受”。
對于以上種種,練仕如有時非常生氣。實在看不下去,她就嚴厲指責女兒:“那么多人沒了娃娃,都沒像你這樣子!”傅蓉沉默垂淚。再說,女兒就轉過身去。練仕如無計可施。
練仕如有時也會對女婿王甫軍不滿。失去女兒后,性格開朗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。住在板房時,早晨一醒,他就開始呼號,那是一種內心深處撕心裂肺的哀鳴,“就像鬼激到了”。他還用手猛烈捶打板房,板房幾乎要被砸垮。
王苓喜歡照相,留下的照片不少于1000張。王甫軍把它們扔在抽屜,幾乎不敢看。他甚至刪掉了手機上的女兒照片。一看到這些,他就想起她在學校廢墟下掙扎的情景:“在生命的最后幾個小時,她咋想?”
在內心,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女兒:“我們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,她卻走得那么早!
他有著深深的自責——如果自己能干一些,多賺點錢,把女兒送到好學校讀書,情況也許會不同。他和妻子都從當地企業下崗多年。地震之前,他做著走街串巷的小生意,妻子是家庭主婦,經濟情況不怎么好。
地震后,他和妻子住進了新的安置房。王家以前的房子在市中心,有68平米。地震后,按照政府規定,70平米內免費,其余面積補差價,王甫軍補了一些錢,換了一套城市邊上90多平米的高層。差價和簡單裝修的錢,主要來自女兒的撫恤金。
這讓他更加自責:“什么都是女兒給我們拿生命換來的,我們在這兒享受。誰能接受?”
再生育失敗
如果說喪子是對普通家庭的一個重擊,再生育的失敗,就是對他們的另一個重擊。
“她們不斷治療,不斷產生希望,不斷失望,好像被反復灼燒!倍冀叻鲋鷨首幽赣HNGO“媽媽之家”的創辦人、心理援助專家劉猛說。
地震后的第二年,在41歲的高齡,傅蓉懷過一次孕。
傅蓉身體不好,在女兒降生前流過兩次產;楹蟮5年,她才第三次懷孕。那年夫婦兩人分別30歲和29歲,在當時的都江堰算是大齡了。
懷上女兒王苓后,她天天吃藥打針、臥床保胎,被全家人像熊貓一樣保護。女兒在1997年降生,足足8斤重,白生生,胖墩墩,還在舔嘴唇。兩夫婦笑成了一朵花。
大地震后,王家急切地想再要一個孩子。當時政府啟動了再生育工程,遇難學生家長一律免費醫療。當年,傅蓉去取了環。2009年,她懷孕了。
王甫軍對此非常高興。但他發現,傅蓉未從失去女兒的悲痛中走出來,“沒太在乎”。去成都檢查,醫生說,傅蓉的情況容易宮外孕,要求做B超。做B超需要多喝水蓄尿,傅蓉執意不喝,沒查成。
懷孕到四十多天時,傅蓉流了產。醫生把掉下的肉塊挑給練仕如看:“還是雙胞胎!蓖醺姷男,一下子變得冰涼。
清宮手術結束,傅蓉被送回家,此后一直月經不調。一年多之后,她絕經了。這意味著,她再也無法做母親。
流產在失獨母親中并不罕見。和傅蓉住同一個小區的李梅,在震后流產3次。
2009年8月,她第一次流產,胎兒已經有6個半月。
2011年,她兩次懷孕。保胎針打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,醫生甚至一度沒法下針。但每次懷孕到一兩個月,胎兒就停止了發育。最后一次流產,她差點因此喪命,從此健康狀況大不如前。一次為低保問題去找鎮長,爬4層樓,她中途歇了兩次。
“再也不敢(懷孕)了。再掉一次,身體更受不了!彼f。
醫生告訴她,流產主要是因為心情不好。
“我們的心情基本平復了!崩蠲泛驼煞虮硎。
“你們只是表面平復了,心里肯定沒有!贬t生說。
“到地震4周年,她們基本上已經絕望,但是還有一些人心有不甘。所以在地震后的第5年,無子家庭會更難過,因為這件事情將被確定無疑地打上烙印——‘我們不會有孩子了!眲⒚驼f。
無從填補的空虛
對王甫軍來說,傷痛是不可能消失的,它悄無聲息地潛入心底,然后在很多偶然場合突然撕扯著自己:看到別家孩子會想起,走過和女兒經常玩耍的地方會想起……他再也沒有去過新建小學舊址,那里現在是一個大型商場,車水馬龍。
同樣情況也發生在映秀的陳玉娟夫婦身上。他們11歲的女兒在映秀鎮中心小學遇難,學校震前是危房,F在,小學的廢墟基本被清除,只剩下一根旗桿和幾塊草坪,這讓夫婦無法釋懷。
妻子去過一次半山腰的“汶川512特大地震遇難者公墓”,一上臺階就兩腿發軟。從此,每年清明都是丈夫一個人去祭奠。
這些年里,他們與外界的聯系逐漸減少。
失子之痛,刻骨銘心,非親身經歷的人無法體會。地震之初,喪子家庭本能地抱團取暖。但隨著震后再生育家庭的增多,無子家庭逐漸不愿與前者來往!澳悴幌矚g看見別人抱娃娃,覺得不舒服!标愑窬昕拗嬖V記者。
偶爾,兩個群體也會一起出現。這時可以明顯看出兩者的不同:再生育母親的表情和笑聲自信放松,無子母親的神情則忐忑不安,透露出凄惶、局促和自卑。
“中國母親很少有自我價值實現的意識,她們整個的生命價值就是把孩子養育成人、光宗耀祖。沒有了孩子,母親面臨的是一種生命價值感的問題——她已經不知道為誰而活,掙錢給誰花,自己的生命價值在哪里!眲⒚驼f。
而失獨家庭之間也逐漸少了聯系。李梅參加過失獨家庭的聚會,大家一說起孩子就眼淚汪汪,這讓她心里難受,不如不見。
以往熟悉的人際交往圈子也荒蕪了!澳阕叱鋈,好像人家就同情地看著你:‘這么多年,你怎么還是這個樣子?’別人不說,你都覺得很壓抑!眳菚哉f。地震中,她在聚源中學初三讀書的兒子喪生。
為了躲避傷痛,吳曉和丈夫遠離家鄉,去往成都打工。在一個陌生的地方,她覺得呼吸相對容易一些。在成都,她從不與外人談論兒子——無論是同情,還是“做了缺德事遭天譴”的惡意推測,都是她無力承受的。
“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,我就是麻木地活下去!彼f。
節日對喪子家庭是一個嚴峻的考驗,這時他們一般都呆在家里,很少走親戚!拔易钣憛掃^節。別人合家歡樂,有說有笑,對我們是一個打擊!瓣愑窬暾f。很多來自親戚的安慰,甚至是一種傷害。
沒了孩子,時間驟然多了起來,多到無從打發。
為消磨時間,李梅幫人賣過一陣衣服,其中有昂貴的貂皮大衣。但流產后,她的記性越來越差,盡管很留心,貂皮大衣還是被偷走了三件,她用了多月工資才還清。
陳玉娟以前是家庭主婦,現在仍然如此,每天在家做三頓飯、上網、打游戲“混日子”,電視一看就到半夜。丈夫一下班就回家坐在電腦前,反復看女兒生前的照片。那是他一張一張掃描進去的。每次妻子看到,心里就難受得要命。
“她好像還沒去世,還在我身旁! 陳玉娟的丈夫打開一個手機視頻,放給記者看:“這就是我的娃娃! 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姑娘蹲在花壇前格格發笑。他深深地凝視著她,而她永遠不能再活過來了。
曾有不知情者問他:“你娃娃多大了?”
他答非所問地回復:“出國去了,英國!甭牭枚娜藭靼,聽不懂的,就以為他的女兒真的出了國。
“沒有目標了,F在好像一切都成了泡影了!闭煞驉澣坏卣f。在親戚幫助下,他為女兒建了一個紀念網頁。坐在電腦前,他打開網址,動了動鼠標。
“點一朵花!彼χf。
談話間,陳玉娟又哭了起來!鞍パ,不要哭。都5年了,該忘記的要忘記,只要你心里時刻有這個人!闭煞虬参康。
“我永遠都忘不了,除了死!逼拮恿髦鴾I說。
陳玉娟與丈夫感情深厚,相互扶持。而在很多失獨家庭,夫婦的婚姻生活危機四伏。
吳曉的一位好友,地震后無法再生育。丈夫與她離了婚,另組家庭,又生了孩子。孑然一身的她于是拼命開了幾家小店,讓自己忙起來,忘記一切。
“女人不能生育,男人不能接受。但是男人不能生育,也許女人就可以原諒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受了很大的傷害!眳菚愿锌。她的婚姻也在風雨飄搖中。
但也有例外。王甫軍就從沒想過離婚,盡管他與妻子已經無法交流,相處很累。
“我撒手離婚,肯定還是能離,就是我看著她可憐!彼f不會拋棄妻子,“畢竟要看在女兒的名下”。
2013年4月中旬,“媽媽之家”的心理咨詢師李沛來到王家,進行家訪。
她發現,傅蓉在女兒死后表現出精神癥狀。但她一開始沒敢把這個判斷告訴王甫軍和練仕如——家里一直認為,傅蓉只是抑郁。
在李沛和劉猛勸說下,家里終于同意把傅蓉送往專門的醫院檢查。
李沛問傅蓉,還想要孩子嗎?
“想要!备等卮鸬。在這一刻,她的神志似乎是清醒的。
尋找新寄托
沒了孩子,一些失獨家庭開始重新尋找新的寄托。
李梅養了一只深棕色的小泰迪,小狗頸上帶著一撮胎生的白毛。它是從一家美容院買來的,花了600元。這是這個家庭第一次養狗。
丈夫戴興奎想給它取名“小乖”,李梅不肯,執意取名“多貝”。丈夫后來才領會過來,“多貝”,就是“多一個寶貝”的意思。他沒忍心在妻子面前說破。
兩人對小狗昵稱“貝貝”,自稱“爸爸”、“媽媽”:
“貝貝,爸爸去做飯,想不想吃?”
“乖乖,再去窩窩里睡會兒,等媽媽再睡會兒!
“貝貝,回家了,不耍了!
……
有的時候,兩夫婦覺得貝貝聽得懂他們的話。這只小狗聰明調皮又黏人,一聽到爸爸下班的電瓶車聲,就趕緊到門口去接,尾巴搖得像電扇。這給了戴興奎莫大的安慰。
兩夫婦像愛孩子一樣愛這只小狗。李梅剝花生,自己吃一顆,貝貝吃一顆。丈夫上班累了,煮兩個雞蛋吃,精華部分——蛋黃,都留給貝貝。
貝貝則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歡樂。它可以把一根面從頭吸到尾,哧溜一聲吃光,引來笑聲。
慢慢的,李梅發現,自己“好像是不一樣了。和之前比,心情好點了”。早晚遛狗,她還在小區里認識了一些狗友。
一天, 她在路上遇見傅蓉,平時幾乎沒有笑容的傅蓉,竟然對著貝貝笑了。
李梅開始勸說王家養狗,稱這會有助于傅蓉的病情?吹脚P在李梅臂彎沉睡的貝貝,原本不愿養狗的練仕如和王甫軍都動了心。
而在都江堰的聚源鎮,人到中年的徐伯清和黨孟兩夫婦,又從零開始,重新養育一個嬰兒。
孩子是抱養的。中介人告訴他們,孩子的母親是一個“小女娃子”,即未婚媽媽。徐家支付了幾千元“營養費”。
兩夫婦原本想領養一個女孩,那樣以后開銷小些,女孩也更貼心。但當這個男嬰突然到來時,兩夫婦欣然接納了。
孩子在出生第二天被抱到徐家,體重只有五斤多。那是2012年寒冬,看到的人都懷疑孩子會夭折,問徐家夫婦:“帶得活不?”
“帶得活!秉h孟說。她格外精心地照料他,怕凍著,她每天把他摟著睡,一個胳膊壓麻了,再換一個。
怕政府發的奶粉質量不佳,她第二天就去商店買了300元一罐的林芝羊奶粉。孩子吃得少,隔一個多小時就餓哭了。在最開始的半個月里,她一晚上得起來五六次。
養孩子花錢如流水。在他半歲之前,光奶粉錢和尿不濕等費用,一個月要2000元,這對徐家簡直是個天文數字。徐伯清的工作是安裝房屋水電線路,收入不穩定,黨孟一個月只有130多元低保。兩夫婦就給自己打氣:大不了節約一點,再努力掙一點。
黨孟也會情不自禁地對比:以前兒子生下來6斤多,吃母乳,40天就長到了11斤;現在孩子吃奶粉,體質孱弱,去過幾次醫院。以前兒子主要由母親帶,現在母親八十多歲,一切只能靠自己。
但無論如何,生活終于有了奔頭!肮芩,就當是自己親生的。很多時候,我把對原來那個娃娃的愛,放在他身上了! 黨孟說。
還是有一些輕微的不同——不敢打,怕被人說,F在這個男孩一看就被寵壞了。黨孟也知道這一點,但她又無法克制寵溺,要什么就給什么!澳阏f不心痛他又心痛哪個嘛!彼行o奈。
她有時還是會心酸。4月的一天,她帶著孩子遛彎,兩個鄰居向她打招呼:“帶孫兒?”她一時氣結,徑直走了。
她忍不住想,如果沒有地震,她1993年3月20日出生的兒子今年已經20歲,該說媳婦了。
與黨孟相比,吳曉的收養過程沒有那么幸運。有一戶貧困人家曾經想把超生的孩子送人,但開出了苛刻的條件,并要求支付3萬元。求子心切的她和丈夫同意了。到了最后,對方反悔了。
也有母親排斥收養,比如邱姐。她的兒子在映秀遇難后,有人勸她領養。但她說,別人的娃娃不如自己的好。
她懷兒子時做過一個夢,夢見一條小白龍。兒子去世后,熬不住思念,她去了一個寺廟,央求廟里的和尚幫著看兒子現在在做什么。
和尚說,你的兒子是井龍王的娃娃,回他爸爸那里去了。
想起自家老屋里的一口老井,再想起懷孕時的夢,邱姐寬心了一點。
養老是失獨無子家庭最大的煩惱。聽說女性的退休年齡可能會從50歲推遲到55歲,母親們憂心忡忡。而看到飛漲的物價和手里越來越薄的票子,她們擔心,以后的退休金是否能夠保證基本生活。
在網上看到失獨家庭報道,陳玉娟深受觸動——沒有子女簽字,連養老院都進不去。
她帶點賭氣地對丈夫說,等以后動不了了,就自己死了算了。
這話被丈夫打斷:“你怎么去想那些呢?自己現在好生活就對了。養老院?我才不會去!
“你動得了的時候是不去,你動不了的時候看誰管你?恐秲,靠得住嗎?都是獨生子女,他管自己的爸媽都管不過來。再說,有錢他管你,沒錢呢?”妻子尖銳地說。
“他肯定朝著你的錢看!闭煞蚋胶。